盛唐時期,舞馬是宮廷的御用娛樂馬匹,它們經過專人特訓后,聽到音樂時會旋轉起舞。這些舞馬,在當時被視為盛世祥瑞之物,深受人們喜愛。據史書記載,這種舞馬產自于青海,一千五百多年前,建都青海都蘭縣的吐谷渾國,曾將它作為通好中原王朝的納貢之物。記者通過查閱史籍與走訪我省著名學者,為大家解開千年前的舞馬之謎。 吐谷渾馬背立國 吐谷渾既是人名,又是國名。這個強大的草原王國,從建國到興盛,都與馬密不可分。 李朝是我省吐谷渾史研究學者。他介紹,吐谷渾原為鮮卑慕容部的一支,先祖游牧于徒河青山(今遼寧省錦州東北),吐谷渾之所以建國于青海高原,是因為一場小小的馬斗。而長達60年的遷徙過程中,吐谷渾率領的一千五百余帳部族不斷與經過之地的各族交流、融合,并最終形成了名噪一時的馬文化。 《后漢書·西羌傳》記載,最早生活在青海的羌人“所居無常,依隨水草,地少五谷,以畜牧為業”,當吐谷渾遷徙到青海后,將東北草原的鮮卑人的養馬技術與青藏高原的羌人的馴馬育馬技術結合起來,發展了青海的畜牧業。我省大通回族土族自治縣上孫家寨出土的馬家窯文化時期的原始墓葬中,出土了大量的牛、馬、糧食等隨葬品,是對羌人馴馬育馬歷史的最好印證。 李朝先生說,吐谷渾以畜牧立國、以貿易興國,這些無不與他們的馬背文明息息相關。因此,千年以后,今人再去追溯吐谷渾的馬背文化,意義非常。 一代名駒出青海 9月3日,記者在青海省圖書館查閱到了在蘭州大學歷史系副研究員樊保良著的《中國古代少數民族與絲綢之路》一書。樊保良在書中認為,吐谷渾善于養馬,所出產的龍種馬和青海驄頗為著名。 “青海周圍回千余里,海內有小山。每冬冰合后,以良牝馬置此山,至來春收之,馬皆有孕,所產得駒,號為龍種,必多駿異。吐谷渾嘗得波斯草馬放入海,因生驄駒,能日行千里,世傳青海驄者也。”這是記者在《北史·吐谷渾傳》中,查閱到的有關吐谷渾人馴馬育馬的有關文字。這段話說明了吐谷渾人培育的優良馬種青海驄,產于青海湖一帶,是以中亞波斯馬種與當地馬交配而成。李朝先生說,近年來在都蘭出土了許多以馬為造型的文物,如黃金斗馬鞍韉構件、銀質立馬、銀質臥馬等,這些文物中,馬的造型栩栩如生,工藝精湛,細部刻畫精細,肌理清晰,能制作出如此精致的文物,無不說明吐谷渾人對馬的熟悉程度以及喜愛程度。 公元461年,第十二代吐谷渾王拾寅登上歷史舞臺,這時是南朝的劉宋大明五年,為了主動與南朝通好,拾寅遣使獻善舞馬、四角羊。據史料記載,當時皇太子、王公以下,上舞馬歌者27首,其中以宋孝武帝劉駿的大臣、大才子謝莊的《舞馬賦》,洋洋灑灑近千言,最為出色。 正因為吐谷渾人豐富的馴馬經驗和先進的養馬技術,公元583年,隋文帝在甘青等地設牧監多所,并在青海建立牧政制度。隋煬帝大業五年(公元609年),隋煬帝西巡,當他聽說羌人、吐谷渾人有關龍種馬和青海驄的傳奇故事之后,便下令置馬牧于青海湖島上以求龍種良馬。“隋煬帝在青海湖取龍種馬的愿望自然以失敗告終,但這也從一個側面印證了吐谷渾時期青海驄名盛一時。” 李朝在都蘭曾發現過一枚吐谷渾時期的銀質皮帶扣,其上圖案便有一只臥馬,“這只臥馬頭揚起,四肢屈曲,仿佛是在仰天嘶鳴,又似在翩翩起舞,動感十足。吐谷渾人開拓了絲綢南道,生意做到東羅馬帝國,波斯人善戲馬,吐谷渾極有可能是在與西方的交流中,引進了馴馬的技術。據專家考證,當年舞馬的舞步,與現今西方盛行的盛裝舞步極為相似。” 《皇家舞馬》圖1 舞馬走進大唐盛世 我省著名吐谷渾史專家程起駿先生曾在都蘭生活、工作多年。他說,舞馬是吐谷渾人培育的一個名牌良馬。吐谷渾人將舞馬作為親善使者,多次向南北朝皇帝獻貢,成為展示吐谷渾文化的形象大使和政治意愿的信物。在拾寅向南朝獻舞馬之后,公元505年,第十四世國王連伏籌又向北魏皇帝元恪獻上“奇貌絕足”的赤龍舞馬。元恪大喜之下便大宴群臣,作賦以頌。 程起駿先生認為,青海驄和舞馬傳入內地后,成為皇室和達官顯貴的一種身份標志,不但皇帝選它為座駕,將軍們也要乘青海驄馳騁沙場,博取功名。唐太宗李世民馬上得天下,故將所乘六匹功勛馬刻石造像于昭陵。其中有一匹叫“特勒膘”的馬,李世民乘此馬收復太原;另一匹叫“什代赤”,李世民大戰虎牢關時,此馬身中五箭,仍負傷不下火線,救了主人一命。“我認為‘什代赤’乃鮮卑語,這匹馬有可能為吐谷渾所獻。”程先生說。 盛唐時,舞馬成為唐代宮廷娛樂活動的主角。“唐玄宗特別喜歡舞馬表演,還專門請吐谷渾人當舞馬教練。每年在唐玄宗生日舉行盛大宴會時,都會邀請中外賓客,在花萼樓觀賞舞馬戲。先由穿彩衣的‘攏馬人’引舞馬出場,樂聲起處,一百匹‘身披紋秀,絡以金銀,飾其鬃鬟,間雜珠玉,項上掛滿金鈴銀鐸,分三隊隨樂起舞,隊形幻變不定,舞馬驤首奮鬃,舉距蹺尾,變態動容,皆中音律’。最后的壓軸戲是按《傾杯曲》的節奏,首馬口銜銀杯向唐明皇再拜獻壽。”程起駿先生曾撰文如此講述千年前的舞馬風姿。 “腕足齊行拜兩膝,繁驕不進蹈千蹄。”這是唐代文學家張說為青海舞馬留下的文字記載。歷經千余年,今人只能在對史籍的梳理鉤沉中,重新領略舞馬的曼妙舞姿。 大唐皇家舞馬2 舞馬銀壺定格神駒風采 既是象征祥瑞的奇獸,喜愛舞馬的自然不會僅限于皇帝。程起駿先生說,唐代范陽節度使安祿山反叛后攻下長安,就將御馬廄尚存的舞馬劫到洛陽,盡情享受舞馬的樂趣。可是好景不長,唐朝大將田承嗣攻入洛陽,發現了這些舞馬。而且,這舞馬一聽鼓樂之聲,就會舞個不罷。田大將軍對玄宗耽于舞馬早就不滿意,所以他說這舞馬是亡國的妖孽,下令全部殺死。“中國舞馬從此絕矣!”程起駿先生不無惋惜地說。 然而,舞馬的形態、風韻仍通過唐代文物得以存留。出土于陜西的一件舞馬銜杯皮囊式銀壺,就是那段歷史最好的佐證。銀壺壺身為扁圓形,一端開有豎筒狀的小口,上面置有覆蓮瓣式的壺蓋,壺頂有銀鏈和弓形的壺柄相連,這種形制,既便于外出騎獵攜帶,又便于日常生活使用,表現了唐代工匠在設計上的獨具匠心,又體現了濃郁的草原風格。銀壺的兩側采用凸紋工藝各塑造出一匹奮首鼓尾、躍然起舞的駿馬。此壺的舞馬形象正好與書中記載相互印證,是十分難得的文物珍品。 李朝先生說,青海文物界曾流傳著一個說法,即青海曾出土過一個與西安銀壺相似的舞馬銀壺,其上綬帶飄揚,壺蓋和舞馬圖案是鎦金的,唯一不同的,是青海銀壺的舞馬前腿也是屈曲的,而西安這件銀壺是前腿直立,相對而言,青海這只舞馬更顯動態。只可惜此件文物并沒有人親眼看過。若有這件文物佐證,青海舞馬文化的內涵必將得以大大豐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