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5日、16日,結合舞蹈與形體劇場的現代舞劇《舞·雷雨》精華版在正佳廣場上演。《舞·雷雨》是香港導演鄧樹榮聯合編舞邢亮和梅卓燕創作而成,曾經在“2013香港舞蹈年獎”中獲得“最值得表揚編舞”、“最值得表揚舞蹈劇作指導”及”最值得表揚女舞蹈員演出”三大獎項。 鄧樹榮常年在香港推廣形體劇場概念,而《舞·雷雨》又是他的代表作之一。這出由曹禺的《雷雨》改編而成的舞劇中,將舞蹈、形體劇場和無言劇場的概念相結合,呈現出全新的觀感。 當天下午的演出,還僅是《舞·雷雨》的節選,約30分鐘。在嘈雜的商場中,雖然演員沒有半句臺詞,但觀眾仍然被演員的精彩表演深深吸引。在演出間隙,鄧樹榮接受了南都記者的專訪。 抓住《雷雨》“亂倫”這一核心 南都:《舞·雷雨》是你很有代表性的作品,把你一直提倡的形體劇場概念同現代舞相結合。最初為什么會想要做這樣一個作品? 鄧樹榮:2009年,我跟邢亮合作了《帝女花》。《帝女花》是一臺非常重要的廣東大戲,一共有八場,講的是長平公主與周世顯的故事。我跟邢亮的分工是,他編舞,我再把他的舞改編指導成戲劇。當時的方法是,八場戲用八種不同的方法呈現。兩年前,我又有了一個想法,希望能探討一個藝術命題,用舞臺跟形體這些的語匯去表達劇本的精神而不是它的文字。通過舞臺這種風格化的身體動作,再加一些我過去十年研發的“前語言”來加以實現。邢亮他們也覺得很有意思,就答應下來。 然后就是挑劇本,最終選擇了《雷雨》,因為它是一個家喻戶曉的劇本。我就想,能不能用肢體的動作來傳遞這個以文字、說話為主的劇本的精神。我從中選了七場戲,交給他們編舞,然后再由我根據內容來連接舞蹈與舞蹈之間的戲劇架構。 南都:人藝經典版《雷雨》今年曾發生過“笑場”事件。具體到改編,你是怎么處理的,不擔心現在年輕人難以接受嗎? 鄧樹榮:在改編中,我發現《雷雨》中最重要的是“亂倫”,這是它的主要命題。跟這個主要命題相關的部分,我們都保留了,無關的全部都不要,所以像魯大海跟魯貴這兩個角色我們就不要。最后出來的效果我覺得還是很不錯的,至少我們在大陸、臺灣演出時,別人都覺得這種形式非常新穎,它是舞劇,但又有話劇的東西,兩者間有一種獨特的化學反應。有趣的是,很多觀眾說,以前看話劇《雷雨》覺得很麻煩,臺詞啰啰嗦嗦,但看《舞·雷雨》,僅僅是形體動作,不用說話,卻很清楚地表現了演員之間的關系。 很多人一開始都很疑惑,為什么我一個做戲劇的現在又跑來做舞蹈?我的戲劇理念是在法國成型的,在法國,舞蹈對戲劇的概念和創作方法影響非常大。簡單來說,舞蹈就是分解,它是由一個個風格化的動作構成的。所以我拍戲都是先從理解動作出發,比如三分鐘不說話。整個動作流程弄好以后,演員會發現他們內在的感受都被調動起來了,他會有一種非常大的動力想要表達一些東西。這個方法同先說臺詞然后再走位是完全不一樣的。 用身體來展現語言之前的表達 南都:你提到的這種“動力”指的是我們身體本身的東西? 鄧樹榮:是的,也就是我前面提到的“前語言的表達”,即語言出現前,人不靠外在的物件,用來溝通的東西。一共七種:第一是空間的移位,從空間的一點到另一點;其次是肢體的動作;第三是面部表情;第四是眼神;第五是聲音,然后是呼吸和敲打。運用這七種語言,人已經足以表達自己的情感。 南都:你怎么總結你這些年對形體劇場的理解變化,它會明顯地分為幾個階段嗎? 鄧樹榮:最重要的總結就是,形體劇場是訓練跟創作的過程,它不像音樂劇、喜劇或者悲劇,形體劇場并不是一個劇種。就我個人的理解,形體劇場訓練的是演員整體的感覺和表達,人的每個動作,實際都是一個整體投影,從你面部表情、肢體動作,特別是丹田引發出的一種動力;作為一種創作方法,形體劇場的自由度是非常大的,形式也很多樣化。像《舞·雷雨》這種是偏向于舞蹈的,但它也可以做非常寫實的話劇,只需要將抽象的部分還原成現實。我相信形體劇場是能夠幫助我們創作的。 南都:但對中國人來說,我們似乎在很長時間里,都忽視了我們身體的表達能力。要喚起對身體的重視,似乎還需要一個過程。 鄧樹榮:這個問題可以分兩個層面來講,首先是文化層面,中國實際有很多形體文化的遺產,像傳統戲曲都非常重視肢體的表達,包括我們的功夫,也是非常強的身體表達。現在的問題是,這些東西在劇場里并不一定能夠用得上,中間有一個理解、歸納和運用的過程:我們究竟怎樣才能在中國傳統的形體文化中抓住一些重點,將其轉化成劇場訓練和創作的方法,這中間涉及到我們對形體文化的理解。 所以問題不是中國人沒有或者失去我們的形體文化,而是跟劇場扣不上關系而已。像我這幾次從最基本出發,重新去探討語言出現以前人的表達方法是什么,因為重新出發是一套比較系統的方法去幫助我們創作和訓練。在創作方法中我們發現,縱使最后的任務要說臺詞,你先把臺詞拿掉做前語言的訓練再說臺詞,效果反而會更強。 另外是創作。在我的作品中,動作和語言是有機的關系,這是我的理解和探討的成果。語言背后的動力,就是你為什么說這句話,跟你為什么做這個動作其實是相通的。不是很多戲劇人能抓住這個相通點在哪里,如何令到它們互動、轉化。比如我現在跟你講話,我的手和眼神是我的語言,如果我不說話,只做一個動作,但這個動作里頭有一些東西用語言說出來。這個相通點,我想我是抓到一些巧妙的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