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在中國舞蹈的虛擬象征手法中,值得一提的是對道具的象征性功能的利用。 道具是中國舞蹈的一種特色體現,無論在中國的古典舞、民間舞還是現代舞中,使用道具都是一個十分普遍的手法。因為道具本身有其符號象征性,比如:劍,象征俠士墨客,高標仗義;扇,象征文人君子,睿智瀟灑;絹,象征妙齡閨閣,溫巧柔順。如此,道具成為一種精神情感的符號,在舞蹈作品中以極強的表現性超越自身的物質性質,與表演者建立起特殊的關系,最終營造出規定的舞蹈意象。可知,道具已經成為舞蹈造型結構和作品整體意象不可缺少的部分。因此,舞蹈中的道具,就是一個特殊的意象符號。與此同時,道具的符號性用途又激活了中國舞蹈在道具的形式方面的追求和創造,促成了中國舞蹈的巾、綢、帶、刀、棍、劍、鞭、盤、鼓、絹、扇等難度較高的動作技術的發展。比如《飛天》,演員能舞動十幾米長的綢帶,表現出高超的技能。當然,道具的使用并不只在于呈現其“有意味的形式”,而更在于其虛擬象征的意義。如中國現代舞《紅扇》就是一個以“扇”為道具、以“扇”為象征的優秀之作。《紅扇》是雙人舞,演員一男一女,整個舞蹈以男女演員手中共執的一把扇子為視點展開“意”的表述。昏暗的燈光下,一把折扇連接著兩個心思復雜的男女。隨著紅扇在演員手中的上下旋動,開合轉換,前隱后藏,左收右展,傳遞著各種關系的糾葛;或者是社會人際的相互牽制、糾纏,依靠、排斥,擺脫、控制;或者是心理情感的迷茫、猶豫,追隨、放棄,抗爭、磨合,反向、同步……二者身體的回應、接觸的方式,給予觀眾太多的意象暗示。其躬身內縮、不得舒展的體態,使整個作品基調內收、沉暗、壓抑,心情是灰色的,“紅扇”不“紅”,人情冷暖如是。《紅扇》以虛實手法,利用道具象征性的表現,賦予了作品深刻的意蘊。 宗白華對中國舞臺上虛實相生的空間處理給予了高度贊賞和總結:中國舞臺表演方式是有獨創性的,……中國舞臺上一般地不設置逼真的布景(僅用少量的道具桌椅等)。老藝人說得好:“戲曲的布景是在演員的身上。”演員結合劇情的發展,靈活地運用表演程式和手法,使得“真境逼而神境生”。演員集中精神用程式手法、舞蹈行動,“逼真地”表達出人物的內心情感和行動,就會使人忘掉對于劇中環境布景的要求,不需要環境布景阻礙表演的集中和靈活,“實景清而空景現”,留出空虛來讓人物充分地表現劇情,劇中人和觀眾精神交流,傳達出藝術創作的最深意趣,這就是“真境逼而神境生”。這個“真境逼”是在現實主義的意義里的,不是自然主義的所謂逼真。這是藝術所啟示的真,也就是“無可繪”的精神的體現,也就是美。“真”、“神”、“美”在這里是一體。 做到了這一點,就會使舞臺上“空景”的“現”,即空間的構成,不需借助于實物的布置來顯示空間,恐怕“位置相戾,有畫處多屬贅疣”,排除了累贅的布景,可使“無景處都成妙境”。例如川劇《刁窗》一場中虛擬的動作既突出了表演的“真”,又同時顯示了手勢的“美”,因“虛”得“實”。《秋江》劇里船翁一支槳和陳妙常的搖曳的舞姿可令觀眾“神游”江上。八大山人畫一條生動的魚在紙上,別無一物,令人感到滿幅是水。 …… 由舞蹈動作伸延,展示出來的虛靈的空間,是構成中國繪畫、書法、戲劇、建筑里的空間感和空間表現的共同特征,從而形成中國藝術在世界上的特殊風格。[6] |